应做好美国扩大越南战争的准备[1]

（一九六四年十月五日）

毛泽东（以下简称毛）：很感谢你们。你们在前线，你们进行英勇的斗争。我们和你们的敌人是一个，就是美帝国主义。但是，现在他们还没有到中国大陆上来，在你们那里打，不仅在南方打，而且打了北方。其实你们也打了他们。

范文同 （以下简称范）：是他们先打我们。

毛：是他们先打你们。

范：可能还会再打。

毛：还会打。现在不知美国要打多少时间。它要打多少时间，就跟它打多少时间。看来，美国是可以打的。过去你们的事实证明法国是可以打的，现在你们正在证明美帝国主义也是可以打的。过去我们的事实也证明过，蒋介石是可以打的，日本帝国主义是可以打的。朝鲜战争证明美帝国主义也是可以打的。你打了它，它舒服了。如果不打，它就不高兴。

范：可能是这样。

毛：你愈把它打得彻底，它就愈舒服。比如法国，你们打了它，它就要和你们谈和。阿尔及利亚把法国打得很痛，法国就和阿尔及利亚讲和。事实证明，打得它愈痛，它就愈舒服。

今年八月间，我跟黎笋^[2]同志谈过，那时正是第一次北部湾事件之后。我曾告诉黎笋同志，我们中国有些同志过于积极。他说，不是这样，中国几十万、几百万人示威游行很好。我说，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派军队帮你们的忙，太积极了不好，不利于斗争。我们中国深入进去，有个时机问题，有个地点问题，还有你们要不要我们去的问题，如何打法的问题，语言不通等许多问题。我说，还是稳当一点好。兵可以摆在广东、广西、云南、湖南地区。

范：黎笋同志回国后向中央作了报告。

毛：看来你们是赞成吧!我看，越南南方不是要我们去的问题，也不是要你们北方派很多军队去。

范：我们也是这样想。

毛：黎笋同志说，你们打算派去一个师，可能现在还未派，何时派，要看时机。美国打不打北方，现在没定。现在单单南越问题还解决不了，再打北方，打一百年，腿拔不出去，因此它要考虑一下。美国说了许多吓人的话，说要追击，要追击到你们国家之内，还要追击到我们国内，又要打我们的空军。我看，这个话的意思是要我们不要大打，只要我们的空军不去打它的军舰，就不发生追击问题。是不是这个意思？美国的心里有鬼。所以，不要以为我们怕美国，美国也怕我们，他们怕得更多一些。

范：很对，他们更怕我们一些，他们比我们头痛。

毛：美国的问题是世界性问题，不仅是东南亚这一块地方，还有欧洲问题、非洲问题、拉丁美洲问题、同盟军问题，等等。法国不赞成它，日本也不赞成它。第二次北部湾事件后，整个欧洲都不理它，日本也不理它。隔了很长时间后，《纽约时报》发表评论，说美国政府搞得不对。

周恩来（以下简称周）：第二次北部湾事件是九月十八日。

毛：我们不要性急，我们总参的同志有些性急。我跟他们说，不要那么急。

范：我们也有这样的想法，美国存在着很大困难，扩大战争也不是轻而易举的。因此，我们考虑，设法把南越的战争限制在“特种战争”的范围内，在“特种战争”的范围内战胜敌人。力争不让美帝国主义把南越战争变成为局部战争，力争不使战争扩大到北越。我们必须采取很巧妙的做法，不要去惹它。我们中央政治局曾就此作出决定，今天向毛主席报告。我们认为，这样是可以做到的。

毛：可以。

范：如果美国发动局部战争，我们就要打，而且要打胜。

毛：可以打胜。南越有几十万军队，你们能够打它，消灭它一半，直到全部消灭它都有可能。美国不可能派很多兵到南越。现在在南越的美国军队都是海军系统的，是海军系统的一些部队。不过在海军方面，西太平洋比欧洲多。在地中海有第六舰队。西太平洋地区包括夏威夷、檀香山和你们那里，是第七舰队。现在有四艘航空母舰在你们附近。八月二日，它们被你们吓跑了。当年金门打炮时，美国在台湾海峡集中了十二艘航空母舰中的六艘。这次又要调第六舰队到东方来，刚走到半路一看没事，就宣布在新加坡休息，后来又到菲律宾休息，又回到地中海。美国就是这样紧张。

至于美国冒险把战争扩大到越南北方的问题，如何打法，我和黎笋同志谈过。当然，沿海要建工事，最好修建朝鲜式的工事，使美国打不进来。如果美国决心打进来，也可以打得进来。你们的打法要注意，不要用主力跟它拼，把主力留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地方大，人口集中在河内地区，怎么办呢？我看如果美国决心要打，打进来了，还是采取我们过去对付日本的办法，它想到什么地方，就让它到什么地方。它的后方空虚，过去我们在日本占领区的后方建立了许多根据地。在朝鲜战争中也是这样。美国打到鸭绿江边，我们才出兵，打了一个美国不知道的仗。打响了，美国败了，才知道我们出了兵。美国会记住这个教训，要打你们时它也会注意这点。比如过去法国人，他们在河内一带没有被吃掉，但在奠边府被吃掉了。奠边府也不是你们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知道法国人为什么上了这个当。因此，看看情况再说。

我们准备美国打进中国大陆。但要打，它也要利用蒋介石、南朝鲜帮助，单是美国人是不会来的。我们不怕。还是这个办法，在沿海建工事，也准备它打进来。中国领土相当大，它想到哪里就让它到哪里，这个办法比较好。我们和它打游击战，可以吃掉的就吃，要想吃掉它就要把它引进国境。每次吃得不要太多，跟吃饭一样，如果一口吃得太多，就嚼不烂。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就可以嚼烂了。这个办法美国人最怕。我看和美国、日本这样的国家打，只有用这个办法。过去希特勒打苏联一直打到莫斯科附近，后来苏联还是一口一口地把希特勒吃掉。

现在，我们在云南、广东、广西、湖南地区摆了两个梯队，第一梯队、第二梯队。吸取了在朝鲜战争初期军队准备少了的教训，这次我们的军队摆得多一些。这都是谈一些想法。既要准备，又要谨慎，按兵不动，不要那么急躁。我们的空军、海军都按兵不动，在我们国内演习、训练。这点和你们一致。你们北方的主力也是按兵不动，你们的海军、空军也是按兵不动，不去惹人家。南方不同，那里能吃掉就吃掉它。现在美国人究竟如何解决，也没有个章程。

刘少奇（以下简称刘）：美国人已经通知他们在纽约见面。

毛：是吗？

刘：他们已经答复，纽约见面不好，提出要在日内瓦见面，在日内瓦会议上谈。

范：据苏联驻越大使说，一方面见吴丹^[3]，一方面见腊斯克^[4]。加拿大驻越南国际委员会代表也多次谈，想办法让我们和美国人会面。

毛：谈一谈也有好处。你们已经有谈判的资格了，谈成谈不成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也取得了谈判的资格，我们正在和美国谈判台湾问题和中美关系问题，地点在华沙，已经谈了九年多。

周：已经谈了一百二十多次。

毛：还要继续谈下去。在日内瓦会谈时，有一次，美国不想谈了，把它的代表撤回了，留下了一个负责通讯联络的人。我们整了它一下，去了一封信，叫它派代表来谈，给它限定时间，后来还是来了。不过它不按我们规定的时间，晚了几天，说我们是最后通牒。那时，我们内部也有人说，不必限定时间了，限定时间就是最后通牒，也不必说那些厉害的话，不来如何如何。后来，杜勒斯^[5]宣布第一条来，第二条不按我们限定的时间来。

这次你们到北京来做了工作，和印度支那的几个方面都进行了接触，又和非洲及古巴接触。这种接触很好。

有一次我接见你们的南方代表团，团长对我说，在和法国人打仗时，有的人就怕敌人的空军。现在南方人民对敌人的空军不怕了。空军办不了事，打不死多少人，破坏不了多少房子。我们打了二十多年，没有空军。空军杀死的人很少，杀伤敌人主要是靠陆军。美国空军也是这样。部队晚上行动，空军作用很小。当然，白天作战，空军能起些作用。我们国家有一点空军，但很弱，海军也弱，主要靠陆军。敌人不怕我们的空军、海军，怕我们的陆军，怕我们的老百姓。

就谈到这里吧!

范：黎笋同志已经把毛主席的意见向我们中央作了报告。我们曾把南北越问题通盘作了讨论，与毛主席的意见一致。南方要打，北方要作好准备，但要慎重。

毛：我们的意见一致。

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谈话记录稿刊印。

注  释

[1]这是毛泽东会见越南民主共和国总理范文同率领的党政代表团时的谈话。

[2]黎笋，当时任越南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

[3]吴丹，当时任联合国秘书长。

[4]腊斯克，当时任美国国务卿。

[5]杜勒斯，一九五三年一月至一九五九年四月任美国国务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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