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边镇：毛泽东初会张国焘

1935年6月22日下午5时，抚边小镇村头。毛泽东伸出宽大的手，欢迎张国焘前来。当时给毛泽东送信的康先海等人，目睹了长征路上这极富有戏剧性的一幕，记述说：毛、张二人见面后，先是对视无语，互相紧紧地握着、摇着对方的手，还是毛泽东先启口：“可惜啊！”

张国焘接着说：“我来接客，难道还犯罪不成？！”

“是吗？接客很好，但要有个家。没有家，把客放在何处？”毛泽东的话语中明显带刺。

毛泽东、张国焘两人一见面就唇枪舌剑。至此，旁观人才明白毛泽东是在说红四方面军不该全部撤出川陕根据地，在两人未见面前已有电报交涉。

此时，中共中央的7位政治局常委（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王稼祥、张国焘）在这里相聚大握手。不足30户的抚边小镇，一夜之间成了中共中央的首府。

张国焘是带着1个骑兵警卫排从茂县赶来的，高大的战马，整齐的卫队，愈发显出他的傲慢。张国焘的晚到使他成为抚边小镇的“贵客”，红一方面军的部队就在如此大雨滂沱中为他举行了欢迎仪式。

毛泽东等人由于在雨中等候了一段时间，衣服已被打湿。神气十足的张国焘在警卫员的打伞护卫下，大摇大摆走上临时搭成的主席台。欢迎仪式由聂荣臻主持，朱德在欢迎词中说：“两大主力红军的汇合，不仅是中国无产阶级的胜利，也是全世界无产阶级和一切劳苦群众的胜利！欢迎会师胜利的不只是我们自己，全中国的人民，全世界的被压迫者，都在庆祝欢呼。这是全中国人民革命的胜利，是党的战略的胜利！”

在朱德讲话时，张国焘注意到了在座的中央领导们穿着都非常破旧，这种寒酸的样子，显然并不全因为是他们的军装在滴着雨水。

“他们怎么会是这样呢？一副狼狈的模样。”张国焘的脑子里在嘀咕，他向台下故意望了望，好像是在清点人数，然后转身低声问周恩来：“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你指的是在何地的？”周恩来的缜密思维总是要比别人多转个圈。

“当然不是问台下这些人的数量，我指的是一方面军，即中央红军现在还有多少人？”

“四方面军呢？”周恩来从张国焘的眼神后面看出了问话的含义，也就故意绕着弯子不直接回答问题，并且机智地反问对方。

“10万人。”张国焘夸大了所报人数，红四方面军实有8万人。

“噢，会合后我们红军的力量就更加强大了。”倾盆大雨中，周恩来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他好像是在静听朱德的讲话，实则是想避开与张国焘再谈论红一方面军的实有人数问题。

然而，张国焘却紧追不放，继续歪着头问周恩来：“我们10万人，你们呢？中央红军现在到底有多少人？”

周恩来觉得今天不回答这个问题是不行了，可究竟说个什么数字合适呢？中央红军在这时实有人数1万多，但对显然心存二意的张国焘不能以实相告。

张国焘的眼睛直视周恩来。周恩来从容地伸出3个手指头，扬了扬。

“3万？”张国焘的反问声。

周恩来点了点头，比实有人数多说了两倍。就这样，周恩来在事后还感到说少了，应该公布一个让张国焘认为是开玩笑的天文数字，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才好。

张国焘、周恩来的耳语和手势引起了毛泽东的注意。

毛泽东扫视了一下张国焘，低声问坐在一边的红四方面军秘书长黄超：“他的头部负过伤？”

“你是说张主席，没有啊！”黄超回答。在红四方面军中，大家习惯称呼张国焘的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的职务——“张主席”，而不称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副主席和人民委员会副主席职务——“张副主席”，这对毛泽东等人和中央红军广大指战员来说，听起来感觉有些别扭。

“对，我是问你们的张主席。”毛泽东在这时把“张主席”3个字读的很重，继续问道：“他的右耳朵上怎么有这么大的伤疤？就是那个红圈圈。”

黄超听到毛泽东是说张国焘右耳轮上的那个酒杯大的红色印痕，笑着解释道：“你是说那个红圈。这是张主席工作特别忙的标志。”

“会忙在耳朵上，让别人咬了耳朵？”

“张主席从鄂豫皖到川陕苏区，党政军民的大事都要管，辛辛苦苦为四方面军操劳。他每天一起床就打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打几个小时，饭都顾不上吃。那话筒长年累月地压在耳朵上，能不压出一道沟嘛！”

毛泽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有再言语。

本来中央有指示，是要红四方面军主力西渡嘉陵江，策应红一方面军北上。但是张国焘却实行了大搬家政策。嘉陵江之役，实际上标志着红四方面军总退却的开始。而转战数省的中央红军历经艰难困苦，很想到了川北后，能有个歇息休整的地方，也就毛泽东所说的最好能有个“家”接客，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张国焘的大搬家化为泡影，这不能不使毛泽东等人感到很失望。

欢迎会很快就散了，毛泽东的气却并未消，也许他意识到更大的风雨还在后头。总是善解人意的周恩来走上前来与毛泽东闲谈：“这雨看来一时半会还不会停。”

“风雨斜，昼夜行军脚未歇，何惧敌人围追堵截……”毛泽东的话似在吟诗，又似在回答周恩来的话，又似在表示一种决心。突然一列马队飞驰而过，泥水溅到了两旁行人的身上，周恩来等人也不例外。毛泽东抖了抖被马蹄溅在衣服上的污泥，陷入了沉思……

毛泽东的心情在翻越雪山后一度很不好，这主要是因为他的警卫班长胡昌保在6月4日行军途中，遭到国民党军飞机的轰炸而牺牲。当时毛泽东就十分悲痛，亲手把自己的毛毯盖在了胡班长的遗体上。现在，他有事时仍习惯地喊“小胡”，但当另一个警卫员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方才醒悟胡班长已经长眠在身后的长征路上。

这位中共创始人之一的张国焘，由于资历较老，因此他在这抚边小镇一时有点“众星捧月”的自我良好感觉。毛泽东把镇上最好的房子让给张国焘住，这是一所镇北端的店铺，柜台内是张国焘的办公处，柜台外则住着张国焘的随从人员。毛泽东与妻子贺子珍则住在镇南端一所简陋的房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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