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的空头支票,改变不了严峻的现实。继22日桂林解放后,昨日,梧州与柳州也被解放军占领。川东之战的现况,更使蒋介石手足无措。前日,蒋介石还令罗广文“严责所部,有进无退,死中求生”,仅一天时间,罗广文的第十五兵团就全线崩溃,人民解放军进占南川。川东之战一夜之间变成重庆的外围战。宋希濂已率残部经綦江向泸州方向退去。对蒋介石连声招呼也不打。从此宋希濂故意关闭了与蒋介石及国防部联络的电台,西奔大渡河逃命,弄得蒋介石遍觅宋希濂踪迹不见,十分着急、恐慌。
26日早晨,蒋介石打开收音机,重庆国际广播电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进入他的耳中:“彭水以北地区的共军,近日分股渗透高谷场、白马场一带,均与我军激战,黄荆坝战斗最激烈。”蒋介石一听这条“新闻”竟说的是前日的消息,他举手把收音机“啪”地一声关掉:“胡说八道……。这软绵绵的声音怎么能鼓舞士气!”蒋介石大概本是想骂电台是造谣的,但转而想到这原是他的主意:对国军不利的战报,迟播两天为宜,以便稳定军心民心,又见蒋经国走了进来,才改骂那“软绵绵的声音”。
蒋经国轻声说道:“彭斌来了,正在外面等着。”蒋介石随着蒋经国来到了会客室,国民党内政部第二警察总队(简称内二警)总队长彭斌,赶紧站了起来,双脚一并,“咔嚓”一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家坐下后,蒋介石关心地说道:“我已得到消息,你的太太杨素波和公子彭高侃、彭高逖,已安全到达台湾了。生活方面我已吩咐专人安排,都很好。”
“多谢总裁的厚爱。”眼圈都已感动得有些发红的彭斌应声说道。前日下午,也是在这间会客室内,蒋介石特别召见了彭斌和宪兵第二十四团团长沙吉夫两人,本来,总裁能召见他们这样的中下级军官,已使二人受宠若惊,没想到总裁在勖勉一番后,又特意派出专机将两人的家眷子女送往台湾,并立说立行,于昨日果真派出了专机接彭斌、沙吉夫的亲属飞台,这怎么不使彭斌感激涕零。
蒋介石这一着不可谓不高明,特别是当蒋介石在之后得知他如对彭斌不这样供奉似神明并防一手的严重后果后,更感到了自己的高明。据蒋经国披露说,蒋介石曾对苍天连声说了三句“上帝保佑”。因为当初蒋介石重用彭斌只是看上了他所掌握的“内二警”部队。当时在重庆城区担负守卫任务的两万多人部队中,除了杨森的部队外,主力便是“内二警”和沙吉夫的宪兵第二十四团。住在重庆的蒋介石为了护身保命,当然要对彭、沙二人施以笼络,并把其家眷弄到台湾作为人质,使为其效忠卖命。
前天下午当蒋介石在会客室中,召见彭斌和沙吉夫再行安抚之迷魂术时,这位彭总队长心中想到过“活捉蒋介石,中共方面能给自己记多大的功?这个摇来晃去的光脑壳,能值多少钱?”因为就在近几天,川东地下党组织曾通过各种渠道给他捎过话,劝他借重兵在握和负责警卫荷屋外围工作之便,活捉蒋介石,为人民立功。彭斌能数得上的策反线索就多达7条。
本来,彭斌对蒋介石在过去并没有多少好感,更没有任何沾亲带故的关系。他抱着一种愚忠思想,最初认为捉蒋那是不仁不义的事。当说服工作进一步深入,彭斌的思想有所活动。当他正要向“人民功臣”这一荣誉迈出其关键性的一步时,蒋介石恰好神使鬼差地召见了他。大灌一阵迷魂汤后,平时就非常讲义气的彭斌对蒋介石已是感恩戴德,中共地下党方面7条极度冒险建立起来的关系,便被彭斌在蒋介石面前的几行热泪彻底冲垮了。
彭斌今天第二次受到蒋介石的亲切召见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加上有家眷在台湾的后顾之忧,便终未能鼓足勇气学张学良、杨虎城实行“兵谏”,痛失手到擒来的成为“人民功臣”、“历史英雄豪杰”的良机。几天后,在由重庆败退川西的途中,彭斌埋头沉思在残兵败将人流里,方才悟得蒋介石把其家眷接去台湾的真实用意,向人透露了后悔万分之情。的确,在当时的重庆,彭斌是能够捉蒋的最合适的人选,也是中共方面寄予最大希望的唯一人选,但历史毕竟是留下了一段空白还有待蒋介石到台湾后去填写。
就在蒋介石第一次在荷屋接见彭斌的整整一个月后在川西灌县石羊场,彭斌站在“内二警”全体官兵队列前大声宣布:“今天是民国38年12月24日,我们在大势所趋的情况下,响应中国共产党的伟大号召,宣布起义了!自今日起与国民党蒋介石一刀两断,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服从毛主席、朱总司令的命令,希望遵守纪律,不得自由行动,如有违纪,严惩不贷。”整个队伍鸦雀无声,大家当即摔下了国民党帽徽。彭斌望着电台台长和女译电员当众烧毁与台湾联系的密电码本后,眼泪滚滚而下。从此后,他对人绝不再言“捉蒋”事,而“二十四”这个数码,对他来说一定是刻骨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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